58家保险机构抢占“惠民保”市场 以共保形式分摊风险部分城市承保率堪忧

　　原标题：人保等58家保险机构围猎“惠民保” 三大问题亟需破局

　　据南都记者不完全统计，目前全国已有至少98个惠民保产品，涉及24省、直辖市以及自治州，涵盖240个地市(县)。然而，据公开数据统计显示，截至2020年末，参保人数超过100万人的惠民保仅有十余款。

　　当前，社会各界对“惠民保”全局发展现状、可持续性高度关注。“惠民保”产品同质化、“内卷”等特征初现，保险业亦拟定出台相关规定进一步规范“惠民保”等保险产品发展。

　　不过，凭借价格较低、覆盖面广等优势，“惠民保”产品吸引了不少保险机构投身其中。超过58家保险机构参与“惠民保”项目，中国人保、中国平安和中国人寿等大型保险集团旗下子公司是本轮“惠民保”热潮的主力。那么，他们是赔钱赚吆喝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风险：

　　以共保形式分摊风险部分城市承保率堪忧

　　被普遍俗称“惠民保”的“城市定制型商业医疗保险”，正以“城市定制、商保承保”的方式火遍大江南北。

　　去年3月，国务院印发《关于深化医疗保障制度改革的意见》后，“惠民保”在数十个城市地区迅速铺开，更被业界视为“惠民保元年”。

　　据南都记者不完全统计，目前全国已有超过98个惠民保产品(不含全国版“惠民保”)，覆盖24个省、直辖市以及自治州，涵盖240个地市(县)。这意味着平均每个城市拥有超过2个以上的“惠民保”项目。

　　值得关注的是，在保费比较低的情况下，“惠民保”的保险金额往往在100万元-300万元之间，一定程度上缓解“因病致贫，因病返贫”情况的发生。

　　值得关注的是，“惠民保”在投保门槛上相对宽松，能为部分非标体、高龄人群、带病体等群体提供拥有相对较高保障的商业保险的机会。

　　那么，机构如何分摊风险呢？

　　据南都记者统计获悉，“惠民保”承保趋势从一家机构单独承保向多家机构共同承保的方向发展。其中，以南京“宁惠保”为例，共分为99元/199元两个投保档次，由11家保险公司承保，人保财险作为主承保商，与利安人寿、中国人寿、泰康养老、紫金保险、太平养老、太平洋保险、平安养老、新华保险、中华联合、爱心人寿组成共保体。

　　不过，在机构积极布局“惠民保”之际，部分城市的“惠民保”投保率却不尽人意。

　　“‘惠民保’是由个人自愿参加，未来能否成功取决于参保人群数量是否能形成有效的风险分散机制。”南开大学卫生经济与医疗保障研究中心主任朱铭来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一般认为参保人群覆盖率在70%-80%，才能有效分散风险。

　　而朱铭来向南都记者透露，以天津为例，单个惠民保项目参保率无法达到百万级别的话，项目将难以持续，而天津“某惠民保”项目参保率仅为十万级别，远远达不到上述标准。

　　值得关注的是，全国政协委员、原保监会副主席周延礼在今年两会的提案中表示，“惠民保”在2020年虽然获得了较快的发展，但是由于定位不清晰、参保率不高、逆选择风险较大，更需要规范发展。

　　下沉市场

　　58家保险机构抢占“惠民保”市场

　　在98个“惠民保”项目上，就有58家保险机构出现在承保名单之中，包括财险公司、寿险公司、专业养老险公司、专业健康险公司、专业农险公司、责任险公司等各类保险机构。

　　令人关注的是，在承保主体当中，财险公司与寿险公司的数量平分秋色，财险业的头部财险机构参与项目的数量尤多。

　　经南都记者统计，以参与量前三的保险派系为例，“平安系”参与48个惠民保项目，“国寿系”参与41个项目，“人保系”参与41项目。

　　人保财险参与39个项目拔得头筹，成为参与项目最多的财险机构。其中平安养老参与32个、国寿财险参与23个。

　　事实上，“惠民保”的价格较低，但覆盖面广，吸引了不少保险机构积极投身其中。与多年来全国范围推大病医保，人保、平安和国寿积极参与招标竞投的情况相似，上述三家大型保险集团的旗下机构亦是本轮“惠民保”热潮的主力参与方。

　　事实上，保险机构热情入局“保本微利”甚至“赔钱赚吆喝”的惠民保项目，更看重的是其背后的利益。“惠民保带来的是可期的保费规模增长、客户积累。”中国太保寿险上海分公司副总经理周燕芳指出，政府背书帮助保险公司增加品牌知名度和信任度，同时与政府建立的良好关系，都为当地市场的业务拓展打下基础。惠民保还可以为保险公司提供大量客户数据和健康医疗数据，带来了客户二次开发、医保商保数据对接、产品创新等机会，从而激活大量潜在的新客户。

　　复旦大学风险管理与保险学系主任、复旦大学中国保险与社会安全研究中心主任许闲此前曾在《中国银行保险报》撰文称，从保险公司自身经营而言，随着中小险企的崛起以及互联网保险公司的加入，近年来健康险市场竞争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对于百万医疗险等健康险产品，由于产品同质化较为严重，价格竞争又已压到极限，一二线城市中产群体对相关产品的需求已经有了趋于饱和的态势，因此，布局下沉市场是行业发展一个新的突破口。

　　许闲认为，“惠民保”的“低保费、高保额”特点更符合下沉市场目标客群的经济状况以及追求高性价比的消费心理，也因此比其他商业健康保险更容易进行推广布局，加之行业内目前对“惠民保”市场规模估计乐观，从该角度而言，保险公司是有意愿通过“惠民保”产品布局下沉市场的。

　　最低19元起

　　部分地区低价发力的背后

　　事实上，凭借“低保费、低门槛、高保障”的特点，“惠民保”在推出后，一度使部分保险消费者尝到了甜头。

　　南都记者统计98个惠民保产品后发现，大部分惠民保产品按所有投保年龄统一定价，部分产品则根据年龄的区分而保费有差距。从98款产品来看，绝大部分产品的保费普遍在50-100元的区间，而中位数则是66元，平均价格水平为91元。

　　据南都记者统计分析，“惠民保”产品的定价最低为19元起(北京、江西和湖北)等，而可选保费最高为501元的则是广东省东莞市的一款产品，55-60周岁保费每年501元。

　　那么，19元的“惠民保”凭啥这么便宜？

　　南都记者查阅获悉，360北京城惠保和江西赣州城惠保、360湖北城惠保三款产品0-17周岁人群19元即可投保，报销80%医保目录内的住院医疗费用和15种癌症资料特定药品费报销，两者上限和起付线均分别为100万元和2万元；18-50周岁人群投保保费每年39元，而60周岁以上人群投保费用就达到199元，远高于全国多数“惠民保”产品。

　　实际上，上述三款产品均由360保险组织，泰康在线财险、中国人寿财险、众安在线财险、永诚财险、中华联合财险、众惠财产互相保险社共同承保。这与“惠民保”产品最初“一城一策”的设计理念相左。

　　而就在去年11月，为规范“惠民保”一类产品的发展，中国银保监会发布《关于规范保险公司城市定制型商业医疗保险业务的通知(征求意见稿)》。

　　其中，《意见稿》首次将“惠民保”定性为城市定制性商业医疗保险项目，保险公司开展定制医疗保险业务，应因地制宜，保障方案体现低于特征，契合参保群众实际医疗需求。此外，《意见稿》严禁该类项目参与恶意压价竞争，并严禁夸大宣传、虚假宣传、误导消费者；冒用政府名义进行虚假宣传；泄露参保人信息或擅自用于其他用途等。

　　国泰君安非银分析师刘欣琦指出，监管重心应在防止低价竞争和虚假宣传，将有利于行业理性增长。《意见稿》明确保险公司在承保前应向属地银保监部门报告保障方案，有效避免市场非理性竞争带来的承保亏损风险，有利于产品持续经营。此外，惠民保获客的关键因素在于获得政府背书，从而取得客户信任，《通知》的出台将有效防范借政府名义误导消费者的虚假惠民保产品。

　　可持续性

　　“一城多保”带来竞争隐忧？

　　“惠民保”迎来“爆发式”增长的同时，亦面临竞争提速，同质化初显的局面。例如在浙江宁波市，一市之内涌现“工惠保”、“甬惠保”、“市民保”三款“惠民保”产品，三款产品参保门槛相同、保费相近、保障责任相似。

　　有网友调侃：“拥有三款惠民保，宁波人承受着幸福的烦恼。”此外，北京、苏州、福州等十余城市亦出现了两款以上类似产品的情况。在湖南长沙，更是出现4款产品并存的现象。

　　而从湖南长沙四款“惠民保”来看，基本可以窥探当下“惠民保”的多种形式。

　　长沙民生保每年59元，医保范围内住院医疗费用100%报销，保障金额为100万元，免赔额2万元；癌症及特定疾病药品70%报销，100万保额，免赔额2万元，可带病投保但八类既往症不予以理赔。

　　“星惠保”同样分两个年龄段收费，50岁以下人群每年保费48元，50岁及以上人群每年保费138元，社保目录内和目录外住院及特殊门诊保障(医保定点医院)均可报销80%，100万保额，免赔额2万元，可带病投保但既往症不予以理赔。

　　“湘惠保”同样分两个年龄段收费且湖南全省均可购买，28天~50岁人群每年保费48元、51岁-70岁人群138元，医保范围内住院医疗费用80%报销，保障金额为200万元，免赔额2万元；癌症自费药品费用70%报销，100万保额，免赔额2万元，部分带病体不可投保。

　　“湖南全民保”同样全省基本医保参保人均可购买，全年龄段每年49元，医保范围内住院医疗费用80%报销，保障金额为200万元，免赔额2万元(长沙医保参保人免赔额2.5万元)；15种恶性肿瘤自费药报销80%，无免赔额，上限100万元，可带病投保但五类既往症其并发症不予以理赔。

　　在部分市场人士看来，“一城多保”不单形成行业恶性竞争和消费者选择困惑，更为各个“惠民保”项目可持续性带来隐忧。由于“惠民保”一城一策的特性，大部分“惠民保”仅对所在城市医保参保人开放，相当于每个城市内的可参保人数基本固定，大量“惠民保”相互竞争势必影响各个项目的参保率，进而影响项目的可持续性。

　　记者观察

　　“惠民保”内卷加剧新型普惠险种层出不穷

　　凭借着“低保费、低门槛、高保障”的特点，惠民保近年来呈现供求两旺的局面。相较于网络互助，惠民保能更好地衔接当地基本医疗保险，有效保障医保目录内医保赔付不足部分，保障百姓不“因病致贫，因病返贫”，有利于构建多层次医疗保障体系。

　　不过，惠民保的“普惠性”以及“可持续性”仍被业界所质疑。周燕芳表示，从落地情况看，惠民保参保率较低且存在区域不均衡现象；从保障水平来看，能够获得惠民保报销的人群较为有限；从参与主体上看，准入及服务流程缺少标准化，承保、服务主体良莠不齐导致服务品质差异较大。

　　另一方面，各地政府也在加大参与力度，进一步提升“惠民保”保障能力，惠及百姓。

　　去年年末，广州推出普惠型商业补充健康保险“穗岁康”，是广州市政府唯一同意的，广州医疗保障局指导的广州医保参保人专属产品。据了解，穗岁康是由广州市政府批准同意试点方案，广州市医保局指导设计产品内容，经公开招标选定商保公司承保的普惠型保险产品。“穗岁康”没有任何既往病症限制(可投保且理赔)，不限年龄，不限户籍，不限职业，无需体检并医保参保人在定点医疗机构就医发生的医疗费用直接由医保信息系统实时结算，参保人直接直接享受“穗岁康”赔付待遇，无需收集资料再向承保公司申请理赔。

　　“穗岁康”首期参保人数367万人，占全广州市约1300万社会医疗保险参保人的28.2%，意味着接近每3个广州医保参保人就有一人参保“穗岁康”保险。参保人数接近2019年广州惠民保参保人数的6倍。

　　无独有偶，截至4月1日0点，杭州市唯一一个由政府引导支持的商业补充医疗保险产品“西湖益联保”完成一期发售，累计参保人数470万人，保费7.05亿元，保险金额14万亿元，参保率超过45.6%，创下全国同类产品参保率新高。

　　“西湖益联保”与广州“穗岁康”具有类似特点，都是唯一由政府指导的保险且对参保人的职业类别、健康状况和既往病史都没有限制，都可正常参保和理赔。这与以往的“惠民保”产品形成天壤之别，参保人数亦有大幅提升。

　　而另一方面，在“惠民保”浪潮席卷全国下，面对保障缺口，有的城市正快马加鞭积极推进，有的城市仍在审慎观望，而浙江金华市则明确表示不会推出“惠民保”，而是首创以“选缴保费法”为核心的大病保险制度体系。

　　该体系由基本保费和选缴保费两部分构成，即在大病保险基本保费的基础上，由参加金华市基本医疗保险的参保人员自愿选档缴费(选缴保费)，缴费档次分为三档，对应不同的待遇。每份100元，最多可缴纳三份。

　　如果参保人员连续缴纳三份满三年后，报销起付线从未选缴的1.9万元降低至6000元、报销比例则可从75%提高到85%，且不设最高报销限额。“选缴保费法”的设立大大吸引百姓的参与，参保规模进一步扩大，形成良性循环。据悉，2020年金华市参保率已达 99.9%，位居浙江全省第一，也远超“惠民保”的参保水平。此外，金华市大病保险人均筹资从2018年260元增至2020年的296元，筹资水平的提高进而促进报销比例的提升。

　　实际上，无论从覆盖人群、保障内容以及赔付比例等方面，上述三个不同城市的产品案例与此前的“惠民保”产品均较为相似，然而无论是在理赔程序、既往症理赔乃至影响可持续性的参保规模上，此前“惠民保”产品均处于下风。有业内人士表示，随着各地政府加大参与力度，“惠民保”项目野蛮生长的现象或将逐渐得到改善，“一城一策一款”将有望实现。

　　然而，当前各地方推出的“惠民保”到底“惠不惠民”，仍有待未来理赔数据的出炉。而机构从“惠民保”业务当中是否发现新的商机，亦有待观察。